在穿行于戏里戏外的“说书人”引导下，盛装出游的“秦淮八艳”鱼贯而出，翩翩起舞，宛若荡舟，舞台上波光水影，春风满盈，青春洋溢的侯朝宗和李香君便在这春情荡漾的场面中登场……前晚，话剧导演田沁鑫执导的昆曲《1699·桃花扇》，在经过历时一年的酝酿、创作、排练后，终于在北京保利剧院揭开了其神秘的面纱。这是继白先勇的青春版《牡丹亭》、苏昆的《长生殿》之后，第三部投资500万以上打造的“精品昆曲”。 “太好看了！”特意从台湾赶来观看演出的文学顾问、著名诗人余光中老先生在欣赏完演出后十分兴奋，抑制不住喜悦和满意并连声称赞：“整个演出非常流畅，换景处理十分特别。服装和舞美都非常讲究，而且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好的英文翻译！”正如余先生所言，虽然平均年龄仅有18岁的演员阵容在唱功上还稍显薄弱，但整个演出所致力表现的昆曲和谐之美，确实给人们带来了颇多惊喜。 【走过了桥，你们就成功了】 在《1699·桃花扇》中登台的这批年轻演员，是江苏昆剧院20年来招收的唯一一批演员。相比其他戏种，昆曲人才成熟得要晚一些，因此该剧院每隔20年才会招聘一次，目前剧院里的当家演员都是20年前招收的，而40年前入院的那批老演员则已全部退休。 “在当今这个充满诱惑的社会里，做一名昆曲演员要走的路确实比较艰辛。我常对他们打比方说，你们从这个楼走到那个楼，要经过一段独木桥，你们在过桥的时候，不要往下看，一看就会摔下去。你们要做的，就是一直往前走，走过了桥到达另一座楼，你们就成功了”。江苏昆剧院副院长柯军说，这是他经常跟年轻演员说的一段话。 【打开窗子，才能看到手上宝贝】 这批年轻演员每个月工资加上演出费只有1000多元，扣除各种费用后，拿到手的也就500多元。这样的收入对于吃着麦当劳玩着电脑长大的年轻人来说并没有吸引力。李香君的两位扮演者单雯和罗晨说，虽然工作了，但每月家里还是会给她们零花钱。指导孩子表演的胡锦芳老师说，在排练间隙聊天时，有些男孩子跟她说自己心里挺彷徨，“男孩子要娶妻生子，肩膀上要扛重担子的啊。这点收入对他们来说是不够的。” 柯军表示，资金、传承人、观众的流失，是昆曲目前面临的困境。“我常跟孩子们说，你们现在进入昆曲这个大屋子，还意识不到周围都是珍宝。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屋里的珍宝往身上抓，而我的工作就是要尽快打开窗子，让光亮照进来，让你们看到自己手上拿到的宝贝。” 【连“龙套”都是手把手教的】 让刚出校门的学生挑大梁演这样一出大戏并不是件易事。剧组请来了多位昆曲名家为孩子们教戏，石小梅就是其中之一。她对记者说，每一场戏，都是导演给出方案，由老师们先把戏“捏”起来，创出表演动作后再一招一式地教给孩子，不只是主角，即便是龙套演员也都由指定的老师手把手教的。 在排练《1699·桃花扇》四个多月的时间里，老师、孩子一起连轴转，没有周日不说，每天从早上9点一直排练到晚上11点左右。排练时搬布景、化妆、配服装等等工作，也都由老师一手承办。几个月下来，所有人都瘦了一圈。“这次是个机会，我们苏昆憋着打个翻身仗，靠自己干出来的呢，”石小梅说。据说，为了奖励这些老师，江苏昆剧院特意划拨了经费，老师们拿到的创作“稿费”最高的可达3万元。 白先勇和我的桃花之战 秀迹banban/文 关于战争的遐想因为我已一相情愿地结盟而瞬间闪回，现实中对面坐着的白先勇依然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牡丹亭》巡演的盛况，介绍下面的演出计划，感谢慈善基金的赞助等等。我努力地把他想成我们的亲人，战友，前辈，频频点头。 有记者问到他对我们《桃花扇》的看法，他说，“一定要看的，我很期待的”；记者问他对《桃花扇》启用年纪比《牡丹亭》更年轻的演员的看法时，他说“这是很好的事情，我们一定要把舞台让给年轻人，让他们能够有机会继承”…… “白先生您好，我是《桃花扇》剧组的！”记者退去后，我走到白先勇身边。 “……啊！太好了！欢迎欢迎！”他的半秒沉思后的热情瞬间爆发，害得我有些不知所措。但这半秒的沉思…… “听说今天您在北大，我特意赶来的，很冒昧……” “没有没有，真是很欢迎！你们的戏还顺利么”…… “你们的演员我都知道，单雯是吧，很漂亮，条件很好！男主角是谁来着？……哦施夏明！”“这个施夏明，还给您跑过龙套呢！不过石小梅老师手把手教他，现在进步非常快！在舞台上很漂亮，很稳！嗓子也好！”“对对对！很好”…… 一系列的谈话围绕着《桃花扇》的进程、推广昆曲的难度、日后的计划而展开。当然，由于在某种意义上，我们站在白先生《牡丹亭》奠定的基础上，我特地感谢了他，并邀请他来看戏。 而白先勇先生在我面前一直微笑着，我临走时，他还喊住我说预祝我们成功，并且约好有时间来看戏。说罢他又去和同事接着研究海报，商量演出事宜，风风火火，真如传说中的样子。 只是言辞之间，我怎么也难摆脱开我自报家门后他那半秒的沉思。言语中，在他灿烂笑容和不住赞许之中也有些许那沉思背后的情愫。 也许，在他看来，我是个“挑衅者”，是来窃密的“探子”，或者至少，我不是他的盟军。 可是我宁肯相信我是神经过敏，是错怪他了，我宁肯相信美好的幻想。一个人，能用一生的时间爱一件事，并且在老年时还能用余力将此事促成大业，这已经值得敬佩。况且，他爱的，是一项绝美的艺术，是中华文化传承中的精品；他做的，是把这件已经脆弱不堪的稀世珍宝放到一个精美的展台上，他则在讲台边向我们讲解这珍宝的价值，唤起人们对保护它的重视，这样的功德，我们必须承认。在“昆剧‘大’还是白先勇‘大’”的比较中，我宁肯相信，他一辈子的热爱，已经证明昆曲大于“白先勇”了。